吳春紅回家這一年:16年前卷入殺人案 去年改判無罪
2021年03月23日 11:34  來源:新京報  宋體

  吳春紅回家這一年

  16年前卷入一起投毒殺人案,河南高院去年終審改判無罪,吳春紅案寫入最高檢工作報告

  東南角,是周崗村地勢最低的宅院。村口的硬化路抬高了水平線,多數(shù)村宅都用水泥墊高地基,建起了小樓,但那座宅空了16年,仿佛被時光遺忘。在豫東民權(quán)縣的黃河故堤,旱澇分明,到了夏季,雨水繞過高處,灌進這最低處。

  這是吳春紅的家。

  16年前,2004年11月15日,同村電工王戰(zhàn)勝的小兒子中毒身亡,大兒子幸免于難。警方認定,這是一起投毒殺人案。

  兩天后,當時34歲的吳春紅穿著拖鞋被從家中帶走。辯護律師說,在此后的審訊中,他承認投毒。

  他連續(xù)承認了三次,此后再也沒有認罪。2005年至2008年,吳春紅被商丘中院三次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(zhí)行,河南高院三次以“事實不清”為由撤銷原判、發(fā)回重審。第四次,商丘中院以故意殺人罪改判他無期徒刑,河南高院二審維持了判決。

  2018年9月29日,最高法院指令河南高院再審此案。2020年4月1日,河南高院作出終審判決,以“原判據(jù)以定案的證據(jù)沒有形成完整鎖鏈,沒有達到證據(jù)確實、充分的法定證明標準”宣判吳春紅無罪,當庭釋放。

  2021年3月8日,最高人民檢察院檢察長張軍在作最高人民檢察院工作報告時提及,對“吳春紅投毒案”等冤錯案件,堅持疑罪從無、有錯必糾,建議改判無罪。同時,制發(fā)錯案責任追究意見,對近年來已糾正重大錯案逐一啟動問責程序。糾錯不能止于國家賠償,追責必須落到責任主體。

  女兒吳莉莉把這條新聞轉(zhuǎn)給吳春紅,他捧著手機掉淚了!拔铱吹綑z察長說能追責,我心里非常激動,國家真的太好了!

  如今,無罪釋放已近一年,吳春紅在努力跟上現(xiàn)代生活。另一方面,他與王戰(zhàn)勝一家仍處于僵局。

  王戰(zhàn)勝要求重啟對當年投毒案的調(diào)查,記者獲悉,目前調(diào)查無突破性進展。他掛斷記者數(shù)十個電話后,發(fā)來短信,“別打擾我了好不,我想過平靜的生活!

  對兒女的愿景

  恢復(fù)自由一年后,吳春紅的體重從130斤長到160斤。他已經(jīng)51歲,小肚子微微凸起。方臉,頭上的短發(fā)夾雜星點的白,展開眉頭,右眼珠卻無法與左眼看向同一方向。

  他的右眼現(xiàn)在只有微微的光感,他說是在監(jiān)獄里哭壞的。侄子上學時淘汰的雙肩包背在吳春紅肩上,背包外側(cè)拉鏈壞了,口子敞開。吳春紅的座駕是被外甥淘汰的自行車,路在他的眼睛里是斜的,他慢慢騎著車,匯入人流。

  騎車時,吳春紅揣兜里的手拿了出來,暴露了手背上一片片深紅的疙瘩。那是牛皮癬,同哭壞的右眼一樣,都是16年監(jiān)獄生活的印跡。

  醫(yī)生告訴吳春紅,牛皮癬是因為他身上有真菌,就像“草種”,壓力大時“草原”長出來,壓力減小“草原”就枯萎了。

  牛皮癬比以前少了。吳春紅說,除了治病,他現(xiàn)在依然面臨著另一種壓力。

  心頭病是給兒子成個家。兒子虛歲已有27,農(nóng)村結(jié)婚早,同齡人都有了孩子,有的還有了仨。

  頂著“殺人犯兒子”的壓力,吳春紅兒子10歲輟學,最初只能去家具廠做小工,幾年后,進了電子廠,在流水線上熬到成年。兒子多年來一直在外奔波,在工地上給人綁鋼筋,開混凝土攪拌車跑長途,還送過外賣。但因為家貧,始終攢不出彩禮錢,熬成了“大齡剩男”。

  這些年,彩禮價格水漲船高!皼]攥著30萬都沒希望!眳谴杭t說,除了這筆彩禮錢,他還必須給兒子在縣城買一套房子。在民權(quán)縣,精裝修新房每平方米7000元,如果選個二手房,每平米也要5000元。算來算去,買個差不多的三居室,再加上裝修,就要花掉百萬。

  在獄中時,吳春紅時常熬夜寫申訴狀,出獄后他依然睡得晚,這些時間就用來看新聞。他告訴記者,羨慕南方的婚俗習慣。他說的正是時下新聞里流行的“贅婿”文化,即在南方某地嫁女兒,女方家全款把房子和車子置辦齊,還給盤個店,不對男方提出經(jīng)濟要求。

  在周崗村街坊眼中,“盤個店”是成功的標簽,吳春紅對女兒的愿景也是如此。

  吳春紅女兒吳莉莉出嫁時剛滿20歲,那時候是2012年,吳春紅還在獄中,她基本沒什么嫁妝。吳莉莉只有初中學歷,在美容院給人“做臉”,底薪800塊,推銷出化妝品才能賺到提成。女婿是貨車司機,每年大部分時間在外奔波,吳莉莉一邊工作貼補家用,一邊照顧三個孩子。

  在街坊鄰居眼里,在美容院上班不夠體面!安荒茏屗偸撬藕蛉!眳谴杭t說。那家美容院開在市場旁邊,顧客許多是小生意人,身上帶著魚腥的味道。除了給這些顧客洗臉、用理療器推油和敷面膜,吳莉莉還要幫客人捏背捶腿。這在吳春紅眼里,是在“伺候別人”,仿佛低了一等。

  春節(jié)過后,還沒出正月。吳莉莉不打算在美容院干了,她丈夫也想在縣城陪孩子生活,于是夫妻倆合計后,貸款五萬,盤了同學的一家煙酒店。3月13日,吳春紅在這家店仿黃花梨材質(zhì)的大桌旁,接受了記者的采訪。那天是吳莉莉開店第10天,酒柜上擺著價值不菲的洋酒,但都是前老板的貨,吳莉莉只是幫忙售賣。

  煙酒店客人寥寥!白蛱靹e人買了一盒煙,收款20元現(xiàn)金,賺了兩塊錢。又賣了一瓶酒,賣了400塊錢,我們進價就是396元,賺了4塊錢。”吳莉莉從來沒做過生意,找不到靠譜的進貨渠道,賣不出去酒,也賺不到什么錢,“啤酒一箱進價是50元,售價也是50元!钡诙,吳莉莉把店退回去了,損失幾千元押金。

  2020年8月6日,河南高院作出了262萬余元的國家賠償決定,精神損害賠償金是68萬元。此前吳春紅申請的金額是1872萬余元,申請的醫(yī)療費、誤工費,都沒有得到法院支持。他對此提出復(fù)議,目前尚未有結(jié)論。

  吳春紅決定,等獲得賠償,先給兒子在縣城買個房子,“讓他自己找媳婦吧,找有緣分的”。

  女兒“盤個店”的構(gòu)想遇到挫折,他本想等有錢了,投錢給煙酒店,但吳莉莉很快把店退了,他又想將來投資給女兒開奶茶店。他打算在學校附近找個店鋪,人流量大,讓吳莉莉帶著弟弟一起干。

  被操心的人

  現(xiàn)在的吳春紅暫時還一窮二白,靠親人接濟。他還沒有住所,盡管親人向他敞開了家門,但他總感覺住著不方便。

  回周崗村時,吳春紅和父母住在已去世的三弟家里,三弟幾年前患癌,不想把錢投入和絕癥對抗的“無底洞”,就蓋起一棟三層小樓,留給了父母和孩子。

  此后,吳春紅大部分時間呆在縣里。一開始住出租屋,親戚替他交了幾個月房租,后來吳莉莉婆家出資在縣城買了房,他就搬去與女兒同住。吳莉莉家有三個孩子,她公公在外打工,婆婆與她一起居住照顧孫輩,盡管從沒把話挑明,吳春紅仍認為和親家母住在一起“不方便”,去找女兒的次數(shù)越來越少。

  最近一段時間,吳春紅住到了妻妹空著的房子里,那是妻妹為自己兒子準備的婚房。吳春紅也提到,妻妹的兒子已經(jīng)到了婚齡,他不可能長住。

  春節(jié)過后,他的妻子回到廣州的燈廠繼續(xù)打工賺錢。他給記者展示妻子工作時的視頻,不大的廠房里只有三個工人,他們把晾干油漆的燈架搬到操作臺上,兩名男性工人不戴口罩,但他的妻子在口罩外還套了防毒面具。

  她如此注重防護的原因在于,吳春紅的三弟因肺癌去世,家人懷疑是在家具廠遭到了油漆污染。

  吳春紅進不了廠。春節(jié)時,同樣在廣州打工的二弟告訴他,進工廠需要體檢,他的皮膚病過不了關(guān)。他還想留在家,干打家具的老本行,但由于一只眼睛看不見,他拿起刨子,找不準直線。他也曾去縣里的家具廠尋找賣力氣的簡單活,但一看到年輕人光著膀子冒著汗,他也跟著出汗,是虛汗。

  他只好游蕩在妻妹開的火鍋店里。早上,他幫著連襟買菜,中午收拾餐桌、打掃衛(wèi)生,晚上忙時,他幫后廚剪蝦線。妻妹一家供他吃住,他不要工錢。

  在火鍋店沒活干的時候,他就到不遠處的莊子文化廣場繞圈。民權(quán)縣是莊子故里,廣場中間有個巨大的莊子石像,人們聚集在石像的腳下,帶著小娃娃在充氣娛樂場玩耍,擺弄著健身器材聊天,擁擠著套圈,或是扎成堆下棋打牌。

  吳春紅把手揣在兜里,表情木然地穿過這些人,對什么都提不起勁。

  吳莉莉回憶,在她小時候,父親好像永遠有使不完的勁兒。出事那年的夏天,父親幾乎每天都在院子里光著膀子,流著汗,切割木材和打家具。那時家里的作坊已經(jīng)有六七個工人,父親還規(guī)劃把鄰居家的地買下來,擴大生產(chǎn),父親還和姨父去考察過聯(lián)合收割機,想干割麥子的生意。

  吳莉莉說,她父親還曾告訴她,等到爺爺奶奶60歲之后,要每年給老人過生日。而那時候的她和弟弟,格外地不缺零食。

  但現(xiàn)在,時光過去16年,兩位老人都已經(jīng)71歲了,吳春紅還沒有為他們過過生日。三年前,吳春紅的父親吳慶亮查出了高血糖,又查出了輕度腦梗,高壓時常在200mmHg居高不下。這幾天,老爺子扛不住了,他腰酸腿疼,走不動路,吃不下飯。他給吳春紅打電話,讓他帶自己看病。

  吳春紅坐公交車到人和鎮(zhèn),老父親到繁忙的車站用小三輪接了他。

  因為怕花錢,吳慶亮查出病后,從沒做過更細致的檢查,只讓大夫開藥。他應(yīng)對高血糖的方法就是忍住不吃飯,但由于藥不對癥,他的高血糖始終沒降下去,這就像個定時炸彈。

  這次,吳春紅帶父親做了心電圖、胸片和腦血管B超,新農(nóng)合報銷后,檢查費不到196元。吳春紅還不會用手機付款,他從懷里掏出一沓零錢。

  大夫又加了一筆65元藥費,這次是母親付的。大夫是遠房親戚。開完藥,他支開兩位老人告訴吳春紅,吳慶亮的一身病,都是因為操心他的事。

  兩家人的心結(jié)

  吳春紅被羈押了5612天,這些日子里,在牢籠之外的周崗村,失去小兒子的王戰(zhàn)勝家和吳春紅的家人間打響了“戰(zhàn)爭”。

  王戰(zhàn)勝聘請了律師,要求法院對吳春紅嚴懲,同時要求刑事附帶民事賠償共計6萬元。商丘中院在2008年改判吳春紅死緩時,支持了13737.5元的賠償金額。

  但吳春紅的家人一直沒有履行賠償。

  爭斗從吳春紅被帶走后就開始了。一位年過八旬的鄰居告訴記者,吳春紅被帶走后,王家?guī)еH戚朋友將吳春紅的宅院圍住討說法!俺掷m(xù)了好多天,俺們的門都關(guān)上了,不敢出門,嚇得沒辦法!

  吳慶亮告訴記者,王家人沖到吳春紅的家里,砸碎了鍋碗瓢盆,捅破了家具作坊的棚子,還用木棍把吃水的井堵住。吳春紅的族親也被殃及,幾個族親家里的電被掐斷了!鞍盐覀儙讉的家圍得像個監(jiān)牢一樣,就連別人的工具和摩托車都不讓帶走!

  吳慶亮認為,王家當時包圍吳春紅家,討說法的另一層含義是要賠償。吳春紅院子的豬圈里,有14頭200斤左右的豬,他想把豬賣掉補貼孫子生活,但王家派人擋在收豬的車面前,不讓賣豬,吳慶亮報警后,派出所來人調(diào)解,一萬元的賣豬款先押在了派出所。

  還有吳家在河沿邊上的20多棵楊樹。吳慶亮說,樹讓王家在晚上伐倒了8棵,運走了3棵,最后又是報警,2700元賣樹錢押在派出所。

  吳春紅向記者確認,當他無罪釋放后,派出所把賣豬和樹的錢都還給了他。

  兩家人的仇恨發(fā)酵了16年。即使到現(xiàn)在,王戰(zhàn)勝仍在堅持為死去的孩子“要說法”。

  王戰(zhàn)勝家的小樓在周崗村西北角,村子不大,兩家直線距離也不到500米。他們竭力避免打照面。2017年初,有記者敲開了王戰(zhàn)勝家的大門,他對記者有些抵觸,“過去那么多年了,我也不想提這個事情了!彼貜(fù)著這句話,當記者問:“你是否認為吳春紅有罪?”他則回答:“他肯定有罪啊,他沒有罪,法院能定他罪嗎?”

  如今吳春紅無罪釋放已經(jīng)一年,王戰(zhàn)勝對記者更加抵觸,發(fā)短信要求不要打擾他平靜的生活。電話里他留下了只言片語!(小孩的案子)民權(quán)縣公安局現(xiàn)在在調(diào)查呢,公安局去年就重新開始調(diào)查了!

  王戰(zhàn)勝曾經(jīng)的代理律師告訴記者,法院從疑罪從無出發(fā),認定吳春紅無罪,“但是也不排除就是他,還要等公安機關(guān)偵查才能確定”。這位律師稱,具體了解,王戰(zhàn)勝“肯定”要求公安機關(guān)找到兇手,確定犯罪嫌疑人,“這個很明確,他會一如既往地去找政府部門,來解決這個事情!

  這位律師呼吁,這類疑罪從無的案件曝光的同時,也應(yīng)對受害人有個說法!稗k案單位折騰這么多年,最后疑罪從無,那么這說明這個案件是沒有查清呢,還是說沒有犯罪事實呢?”他稱,嫌疑人被放出來,會令受害人不只承擔失去親人的痛苦,還要承擔案件懸而不決的壓力。

  吳春紅說,他也想要求公安再進行破案,找出兇手。“最起碼真正的兇手出來了,我也算清白了。要是沒有的情況下,俺那村每個人還是嫌疑對象,我還是想叫公家去破案!

  “我一直在心里想,人家孩子死了沒有找到兇手也是煩,但是我清清白白地蹲了16年,我也煩。以后最好你過你的,我過我的!眳谴杭t說,以后當他回到東南角的房子后,會避免往西北走。

  團聚

  法院宣布無罪那天,吳春紅走出監(jiān)獄,用手機和家人視頻通話。當看到鏡頭里滿頭白發(fā)的母親,他癱倒了!拔乙豢窗衬锏哪,感覺心里難受,頭一暈,就再站不起來了!彼f,之后司法工作人員把他送去了醫(yī)院。

  剛回家時,吳春紅身體虛弱,右眼球萎縮,滿身牛皮癬。因此回家后,第一件事就是去醫(yī)院治病,治病花了三四個月,兒子辭去工作全職照顧!盎旧献咭徊礁徊健!

  與社會脫節(jié)16年,吳春紅適應(yīng)起來很艱難,他不敢花錢,這些年豬肉從幾元漲到了幾十元錢,青菜也貴得“可怕”。

  “以前去超市,一百塊錢買的東西都提不動,現(xiàn)在小手指一勾就走了!倍旧罴寄芤惨獜念^學,吳春紅沒見過電磁爐,能把饅頭蒸成焦炭,為了使用智能手機,他練習了幾個月。

  去年,吳春紅本可以領(lǐng)到260萬余元的國家賠償,但他認為精神損害賠得太少,提交了復(fù)議申請,目前還沒結(jié)論。他還起訴了監(jiān)獄,要求就他的眼病和皮膚病給出賠償,也還沒有結(jié)論。

  國家賠償雖然還沒到手,但吳春紅想在春節(jié)時表達心意,他申請到了五萬元司法救助金,想先還一些當年雪中送炭的人情。

  他反復(fù)提起一個朋友,2004年底,他剛被抓走時,這位朋友援助了他家人1000元,這個數(shù)額是兩畝麥地一年的總收入。春節(jié)前,他去拜訪這位朋友,掏出錢要還,對方不收,兩人抱在一起哭了一場。

  在周崗村,吳春紅的同齡人命運各有不同,有人仍在工地干苦活,有的已經(jīng)資產(chǎn)百萬。相比起來,他自己的人生算是最夸張,16年的牢獄之災(zāi),磨去了他的青春,令家人陷入貧困。

  對于正在復(fù)議中的國家賠償,“我寧愿不要這個錢,也不想受這個罪!彼f。

  “這些災(zāi)在我身上,誰也扒不下來了,就是有人替,我那個罪也受罷(完)了,我只有花倆錢把孩子安排好,我受點苦受點罪無所謂。”他說。

  春節(jié)后,親人朋友四散到各地打工,只剩吳春紅在等待。錢沒攥在手里,他無法實現(xiàn)安排好家人的承諾,但他腦子還能轉(zhuǎn),腿還能跑。

  “我想先操心,反正以后避免不了是不是?”由于害怕突然間就要交彩禮,他還沒正式找媒人替兒子說親,于是他就到縣里看房,從碧桂園看到學校旁的老公房,從精裝修看到毛坯。

  女兒吳莉莉關(guān)店的前一天晚上,吳春紅還在操心。他和開超市的發(fā)小接通視頻,把店里的酒一瓶瓶照給對方看,詢問是否有更低價的進貨渠道。店里的高檔洋酒吳莉莉不認識,吳春紅的發(fā)小也不認識,吳莉莉賣不出酒,就自己花錢進了點飲料礦泉水和啤酒,依然賣不出去。

  這些操心反而給了吳春紅動力。“說實話,我看著是個人,實際上這里頭感覺都空了。”吳春紅指指自己的胸膛,“如果沒有這些事兒,如果沒有壓力了,我心情一放松,我的身體是不是要像氣球一樣,一放氣就垮了?”

  吳春紅開始為自己的晚年做打算。

  當務(wù)之急是把老宅子好好修一修。他咨詢了在工地干活的發(fā)小,將地基填高,需要買一萬塊錢的土。他打算,把舊宅修好了,就把父母從三弟家接到自己家,讓妻子不再打工,回家伺候老人。

  這些都弄好,“家”才算置辦齊了。

  吳春紅不斷提起,大年三十,吳家的人16年來第一次聚齊,拍了全家福。

  新京報記者 苑蘇文 實習生 梅云秋

  A10-A11版攝影/新京報記者 苑蘇文

編輯:陳少婷